18

四月春光正好，叶修抱着琉璃盏，化作普通游人模样，坐着小舟上了君山。

洞庭是游玩佳处，天气和暖，游人如织。果然走不远处便有一株巨大的紫藤萝，花开繁盛，香气四溢，引得无数游人驻足。叶修抱着琉璃盏捡了个石凳坐下，捡起一朵掉落的小紫花放进琉璃盏，蓝河便好奇地浮上来啄着，发现不能吃，但又很香，便玩了起来，一会用头顶，一会用尾巴推，一会又衔着游到水底，把花挂在水藻上，似是对这装饰很满意，又游上来冲叶修摇头摆尾——他喜欢，他还要。

叶修笑：“等会儿跟此间主人要几朵好的。”

正说着，一位黄衣女子向着叶修施了个万福：“这位先生，我家夫人有请。”

“你家夫人是谁？”叶修明知故问。

“我家夫人姓楚。”女子笑盈盈。

楚云秀的府邸就在附近，他也未起身，只见那黄衣女子也不知捏了什么手印，叶修便觉眼前一黑一亮，便已身处一座小院之中。几位垂髫少女拥着位高髻美女正在打秋千，黄衣女子轻笑：“龙君来了！”

少女们连忙笑着跑开，却不跑远，在远处窃窃私语。高髻美女身着紫衣，满身都是紫藤香气，自然便是楚云秀。只见她跳下秋千笑道：“老叶，一百多年不见了！”

“……”叶修无语。我似乎不认识您，大姐。

楚云秀双眉一挑，发现事情并不简单：“叶修，你怎么回事？见了老朋友招呼也不打？”

“我……虽然说起来有点得罪人，但我不记得你了。”叶修说，“你是紫藤仙楚云秀吧？”

“你傻啦？被刘皓他们打傻的吗？”楚云秀大惊。

“……我好像是丢了一段记忆。我和你很熟吗？”

“唔……”楚云秀点头确认，“是傻了。连修为都跌到底了。”

坐在堂上，小侍女捧来敬客的是花蜜所制的香露。叶修打量这居所，还在思索，楚云秀却是看着琉璃盏笑：“你这喜欢鱼的毛病啊，啥时候能改改。”

“你说我喜欢鱼……我之前难道带过另外一条鱼给你看？”叶修问。

楚云秀思索片刻道：“看来你是真忘了。我就算告诉你，你也没有什么感受吧？”

叶修踌躇。说到底，他对于蓝桥一点印象也没有，就算别人说了不少，在他心中根本构建不起一个完整的形象。

“先说你今天来的目的吧？”楚云秀道，“你若在君山定居，以后还有的是时间聊聊过去。”

叶修道：“水府百年未开，不少东西都糟朽了，听说你缝纫之技天下无双，想托你和弟子们帮做几床被褥、帘陇之类的。”

“这倒好说，小事。”楚云秀点头。“只不过你似乎也忘了我这的规矩，我只给看得顺眼的家伙帮忙，你这家伙，我一直看不顺眼。”

“府中现有的青凌纱帐子，不似天界手笔。”叶修也不恼火。

“是我做的。”楚云秀承认，“但当年我看得顺眼的是蓝桥春雪那条锦鲤。他在我这儿浇花三个月，我家的姑娘们都开出重瓣并蒂连理枝了，他愣是碰都没碰，这位君子才值得相交。不像你这头没脸没皮的老龙，来了就抢走我最好的两缸蜜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蓝桥到君山，每次都不忘过来给我问声好，他一来，我这儿害虫绝迹，蝴蝶蜜蜂都多些，风轻水碧，这气运天下难找，姑娘们争着给他裁帐子。你说说，你凭什么？”

叶修托着下巴：“就凭这小鲤鱼是蓝桥转世如何？”

楚云秀一怔，指尖拈出颗亮晶晶的花露，向蓝河招了招手，蓝河飞身跳起，一口叼走，两三下便吞下肚。

“你别给他乱吃东西！”小鱼馋得要命，叶修没拦住。

楚云秀笑：“放心吧，这是滋养肌肤的，与万物无害，将来等他化形，水嫩嫩的多可爱。此物有限，我这的侍儿们整天都盯着，我还没给呢。你说他是蓝桥？”

叶修也笑了：“你不知道他是不是，就给这么好的东西？”

楚云秀捧起了琉璃盏，仔细打量，微微摇头。

“我认不出。我以为他早已经化龙，四海逍遥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