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天周日，稍微闲一点……
牵星 二
蓝家少爷看上了东集卖鱼的叶修，非让他跟着出海。
溪山港众人近日都在传这个消息，尤其是蓝家少爷每天上午雷打不动，站在腥味冲天的摊子边上，而开出的工钱，当初的二两已经翻倍还多。
“蓝少爷，您挡着我的摊子了。”
“蓝少爷，您雪白的靴子踩在鱼鳔上了。”
“蓝少爷，螃蟹在钳您的裤子。”
“蓝少爷，这个虾枪它扎手，您还是放下……哎，看看流血了吧，快过来我给你清洗一下。”
“蓝少爷，这个贝壳真的很稀罕，三两银子卖给您好了。”
“蓝少爷，吃蛋蒸海胆吗？”
折腾了七天，叶修也被他熬得累了。打渔的都是天不亮就出海，一早带了海货回来集上卖，从自蓝河往他摊子前面一站，净是捣乱，带来好多围观的人，光看不买，连带着生意都受影响。他还一直不走，昼伏夜出的叶修中午不到就要收摊回去睡觉，自从蓝河过来“监工”，每次都要闹到吃午饭，才悻悻回去。
“蓝少爷，非让我上船也不是不行，我得带着我妹妹。”叶修终于应承了。
“不行啊，少爷，真的不行……”侍奉蓝河从小到大的毕言飞苦口婆心：“向来航海行船都不带女子，这是忌讳，有女同行，航行不利！”
“那都是胡说八道。”蓝河吃着苏沐橙给他做的炸虾丸：“叶修说他妹妹只做帮厨，安全由他自己负责，以他的身手，护两人绰绰有余。再说我打听了，那个姓苏的姑娘厨艺上佳，有时候醉仙居还把她请去调治海参龙虾呢……”
你就是为了口吃的吧！毕言飞抓头：“不是……船上全是汉子，拉帆扯索赤身露体，这，这女人在场，他们……”
“人家都不介意，看你慌得。”蓝河冷笑：“来去最多也就半年而已，就管不住下半截啦？如果这么没出息就别去！给他们兄妹一个套间舱房，让那姑娘住里面，以叶修的身手，我看哪个不知死活的敢去骚扰。”
“唉，行吧……”毕言飞没辙。从没见过这么拽的雇工！一天五两银子啊！我毕言飞一月才二十两……
“让他明天一早去码头。”蓝河说：“船上一应配置的东西，我信不过姓杨的。让叶修再看一遍。”
“他……他懂吗？”
蓝河拍桌：“一天给他五两银子，从明天就开始了，拿钱干活，不懂也得懂！”
实际上叶修真的懂。此次蓝家共出动三条大船，这已是近年商队中最少的了。每条船上多少食水，多少货物，多少武器，装载是否平衡，绑扎是否牢固，帆的材质，绳索是否结实，他都看过一遍，还提了不少建议。本来此事由蓝府的二管家杨岸柳在打理，叶修把他的清单改了一堆，还卸了些自己认为不值钱的货，补了些奇怪的东西，让杨管家气得要命。但蓝河一句“都听他的”，杨岸柳只能悻悻而退。
起航之日，码头上热闹无比。蓝家老爷纵然已经卧病，仍是坐着车子过来送行。祭祀海神是必须的，蓝河亲手摆上供品，叶修站在一帮水手中间，跟着烧香拜过，便纷纷登船。知道海港的男人们有偏见，苏沐橙已经提前上去，不出来露面招惹是非。
大船缓缓离了码头，水手们解缆张帆一派繁忙，叶修靠在船边，看着水手们检查帆索，收拾工具，而蓝河则站在船头上，还是一身蓝色长袍，望着渐远的繁华城镇，似已出神。
“蓝少爷。”叶修走了过去：“你是蓝溪阁门下的吧。若真的在家中呆不下去，回宗门与师长为伴也照样逍遥，为什么一定要冒这个险？”
蓝河没回头：“陆地上的风景已经看烦了，我要去看看海。”
这是年轻人共有的别扭么？叶修笑，拿出烟锅来点着。蓝河恼火地说：“在我旁边不要抽！”
“没办法，我就好这一口。”叶修笑嘻嘻：“此去海外，洋夷们也有爱这个的，咱们天朝的烟草味道清淡，他们不怎么喜欢。蓝少爷，将来到了外邦，跟商人打交道，他们也是一身烟味，你得心里有数。”
“那也没见你把船上的烟草卸了！”蓝河瞪他。
“嘿嘿。”叶修不答，心思昭然若揭。
“这次出海，你做火长。”蓝河道（火长：海上的领航员）。
“什么？”叶修惊讶：“我？不是有火长吗？”
“我信不过。”蓝河眉眼锋锐之极：“现在的火长是二姨娘的亲信，我怀疑他要把我坑到暗礁里弄死。”
这小家伙疑心这么重……叶修叹气：“他把你坑了，蓝家的货也没了，他自己也活不了啊？”
“谁知道呢。”蓝河冷笑：“也许他的命已经卖够了钱。”
叶修深深吸了口烟。蓝家，比想象中更复杂啊。
船驶出港口，作为东家的蓝河召集了船长，海师、舵工等人过来，宣布了对叶修的任命。
“什么，他做火长！”现在的火长当然炸了：“那我呢！他算什么，集镇上卖鱼的，纵然出过海，也不过是小舢板小渔船，能离岸多远？”
被一群人包围，叶修侧头看了看蓝河，年轻人站在那边头也不回，显然不会给他半点支持。
“是蓝少爷委任我的。”叶修磕磕烟斗：“你不服气，只管去找东家。”他也会甩锅啊！
“你！”那人捋袖子要上前，想是知道那日叶修与蓝河比武之事，又有点怂：“若是领错了路，误了船期，你要负责！”
“咱们沿途停泊的第一个港口是霸图，正常船行八至十天可达。”叶修敲着船舷：“我来领至多七天，误了一日，我这每天的五两银子便都给你，到时火长还是你做。若是七天到了，你的工钱就给我吧。对了，你每天多少来着？”
“你！”那人气得青筋直蹦。
“大言不惭！”有人嚷嚷：“路上风力大小，风向都会影响，八天已是最少，你敢说七天！吹牛！”
“吹不吹牛，咱们到了再说。”叶修笑道：“对霸图，我敢说，在座的各位，都没我熟悉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