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五

“你到底是什么人！”蓝河扔了手里的串串，扑上去把叶修按在地上继续掐脖子。

“呃……咳……”叶修倒在地上翻着白眼，嘴里还叼着半截兔腿。

“别给我装蒜！”蓝河要疯了。他已经数次下定决心，却一次又一次被叶修弄懵。这人当初在溪山港集市上满身腥气地卖着鱼虾时，蓝河认定他身手不错，应该是哪个门派回家隐居的江湖人；等出海经历了一系列风浪波折，蓝河又觉得他是个经验老到的水手；在堪萨斯港一番折腾，蓝河已经知道叶修绝不简单，肯定跟过大商队，也许还做过掌柜之类的；经过那场生死一线的风暴，他已经下定决心，就算跟着叶修去卖鱼去跑船也认了；突然叶修暴露出海盗的身份，蓝河惊呆之后反倒觉得事实本该如此，这人肯定不凡，我眼光多好看中一个这么厉害的家伙，到了现在，黄少天又说他是什么一代大神！

叶修！你是唱戏的吗？整天身份变来变去，还有完没完了！

“先，先放开我……我，咳，我也得，说，说得出话……”叶修赶快把兔腿掏出来，差点卡住！

黄少天瞪眼：“你们，你们都那个了……”他把两根食指弯曲，向一起对了对：“还没说明你的身份？”

“我，我……”叶修使劲喘：“我觉得做海盗挺好啊……”

“你！”蓝河眉毛都立起来了。

黄少天大笑：“你也有今天！蓝少东家，你放开他吧，我来说。”蓝河愤愤地松开手，仍然不肯下去，叶修揽着他的腰，大力喘了半天。

黄少天道：“你知道叶秋吗。”

“呃……谁不知道啊。”蓝河说：“嘉世的大将军，号称斗神，当年在东海一杆却邪……”

蓝河说不下去了。他想起了“率领上百条船打得倭人落花流水”。眼睛越瞪越大，蓝河慢慢地从叶修身上退了下去，手抖抖地指着他：“不，不会就是你吧！”

“小蓝真聪明呀。”叶修笑。

“怎么，怎么可能！”蓝河大叫着：“人都说叶秋，叶秋身高丈许，虎目浓眉，膀大腰圆，手拿长矛却邪，如同半截铁塔，站在船头，跺一跺脚，萧山港就要颤三颤，呃……你，你……”

黄少天看着他，眼睛也瞪圆了，随后拍着膝盖哈哈大笑起来：“哈哈哈哈老叶你听听这都什么形象啊哈哈哈哈，民间居然这么传的吗哈哈哈哈，这是张飞吗哈哈哈哈……”

“闭嘴！”叶修坐起来，脸上尴尬：“我哪能管得住别人说什么！”

“还不是你老不露脸，打倭人都蒙着面具，所以人家就随便传咯。”黄少天还在笑：“自作自受！”

“可，可是……”蓝河仍然在震惊中：“嘉世传书诸国，说斗神叶秋已经死于海难，他，他早就不在人世了……”

“咳，所以叶秋没了，出了个君莫笑啊。”黄少天说。

“……”

“其实啊，当年叶修，就是这货，那时候叫叶秋，是跟嘉世翻脸了。当初打倭人的时候，嘉世处处倚仗他，等倭人水军被歼灭，皇帝陶轩忌讳他的威望，又有奸臣谗言，他们便诬蔑他要谋反，夺了他军权，又故意将他逼入一场风暴，诸国都以为他死了。”

“你在风暴里受伤了没有？”蓝河急忙问，扯着他的手上下打量。

“还好，只是一点擦伤。”叶修说。

“其实对这家伙来说，大海就是他的家，哪有那么容易死。”黄少天还一副遗憾的样子：“他抱着块木板漂到兴欣岛，被陈家娘子捡到，跟着他们的船走了几趟买卖，结果陈家一下子赚得盆满钵满。他又不知怎么聚起一帮小弟，专门去打劫海盗们，混了个凶恶的名头。嘉世打听到他没死，特意调了水军，举着平灭海盗的旗号攻打兴欣岛，结果让他给杀得大败，逃了回去，他干脆自立兴欣寨，起个外号叫君莫笑。后来再也没人敢来惹他了。”

“那你干嘛要呆在溪山港？”蓝河奇怪问叶修。

“还不是因为这家伙太聒噪！”叶修恼火道：“我带船路过蓝雨的海域，这家伙闲着无聊在那边晃，不知道听谁说是君莫笑的船，冲过来就打。跑到船上认出是我还不停手，一定要切磋，切磋十回都不够，还跟着跑到兴欣寨不肯回去！溪山港历来是武器材料交易大港，我想着给寨子的弟兄们造些新兵器，就暂时隐瞒身份呆在那里，没想到小蓝你……你非要聘我去走商。我后来想想，这一路海盗猖獗，风浪不宁，艰难无比，你这没出过远门的小少爷，身边又没有可靠的人，这一趟绝对是有去无回，又想躲着这家伙，就上船跟你走了。”

“请你去做年俸五万两的水军总都督你不干！结果去干一天五两银子的火长！”黄少天愤然：“我看你就是对蓝少爷存了歪心思，才巴巴地跟着跑了半年！”

“黄将军，这你倒是冤枉他了。”蓝河插嘴：“他没对我动歪心思。是我先对他动心的。”

黄少天目瞪口呆。

“小蓝啊……”叶修握着他的手：“咱们的事，不必跟他说那么清楚。”

“你你你！”黄少天气得蹦了起来：“别在我面前显摆恩爱！你不是要解决蓝家的事吗，现在就跟我走！”

“其实，我现在想想，家里的事又算得上什么大事。”蓝河道：“不过是些家产，金银，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，只图一时的富足，不过是斗升小民的锱铢计较，对国家又有什么用？况且我之前也已经下定决心，回来之后就离开蓝家，也没想着再要回多少钱财。海上盗匪猖獗，百姓不得平安，这才是蓝雨的大事，洗雪污名，重拾‘斗神’荣耀，才是叶修的大事。黄将军身负重任，叶修你有领军之才，何必把时间都浪费在这些小事上。”

“小蓝。”叶修紧紧握着他的手：“你的事情，怎么能说是小事。”

黄少天微笑：“蓝少东家，我原本也以为你只是个纨绔子弟，娇气少爷而已，没想到你还有这等心胸。这里我自有安排，定会给你讨个公道，你和叶修，跟我一起回国都吧，我们跟文州一起好好筹谋，定要这天下海晏河清，再无风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