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近摸方向盘略频繁……

三十三 两地书 

蓝河回到永宁宫，宫人早就准备了沐浴的一应东西。毕言飞跟着蓝河进来，帮他解了繁复的凤袍，卸了冠带，笑道：“原本礼部还派了两个嬷嬷来，要教你怎么承恩，让陛下打发走了。”

“什么……”蓝河脸热得都能熨衣服了。

“您是第一次，又是男子，怎么做知道吗？”毕言飞坏笑：“人家就是来教的，结果陛下说自己会教，就让他们回去了。皇后，陛下真心疼爱您啊，都不愿意让别人看您的身体。”

蓝河耳朵尖都红透了：“闭嘴！”

毕言飞笑：“也就是我，一直贴身侍奉，其他人陛下都不让跟着。”他说着，从怀里取出一个信囊来：“不知道是不是时候……这是博文世子交待的。”

“什么？”蓝河怔住，接过了那个火漆封口的锦囊。

“我这次回去，博文世子的身体倒是好了一点。他不能长途劳顿，没办法来道贺。里面有他的贺礼。”

蓝河打开了信囊。里面有一封信，还有好几张盖了印鉴的纸张。信纸上面是秀丽纤弱的字体，但仍不失其雅致：“兄长，小弟在家乡遥祝，愿兄长与荣耀帝陛下举案齐眉，永结同心。昔日你离开王府时曾对我说，此去兴欣并非只为我，也为了你自己，为了去寻你少年时许下白首之约的人，相信今天，兄长已经得偿所愿。你在王府时，我困弱不能全力相护，遗憾甚多，但你却从未计较，甚至以质子的身份独入敌国，这份孤勇，当令天下人钦佩！小弟知道，也许你不愿再回蓝雨，但蓝溪镇终是你的故乡。如今纪城战乱止熄，百姓各返桑梓，我让人在千波湖边重建旧居，作为贺你大婚之礼。甚为菲薄，不足尽心，未能亲至，遥遥谨祝。南有樛木，葛藟萦之；乐只君子，福履成之。弟博文书。”随信附上的，自然是蓝溪镇的房契、地契。

蓝河眼睛有点湿润：“博文当初听说我要替他，急得都吐血了。若非他实在身体太差，怕是宁死也不要我来。我……我与蓝桥郡王并无父子之情，但博文始终是我弟弟。”

毕言飞笑道：“他现在袭了爵，身体也好些了，慢慢将养，终会好起来，将来说不定还能在朝堂上大展其才。”

“嗯，我回头要让叶修帮忙，请小安太医也给博文看看。”蓝河将信好好收了，心中安定。虽然自己不会再认祖归宗回到许家，但当初母亲一直没断了药，自己衣食未缺，都是许博文尽力争取的。

“皇后，沐浴吧。”侍从过来禀报：“千波池已经备好了。”

这次重修永宁宫，叶修特意让人把千波殿的一间侧殿改造成了沐浴用的浴殿，引来温泉水弄了个大浴池，命名为千波池。这里与主殿相通，地龙一直烧着，温暖之极。

蓝河点头，便要往里走，忍不住又说：“你们都不必进来伺候，我自己来。”

毕言飞跟了两步，塞给他一个小包：“不要人侍奉，就看着自己弄。”

蓝河涨红了脸，飞速抓过小包，奔了进去。

而前面德阳殿的叶修，敷衍了一会群臣，就有些心不在焉了。臣子们也有眼色，以媒人方锐为首，又一起上来贺了陛下，便纷纷告退。叶秋临走前还特意嘱咐：“我大婚，放假三天，这次你大婚，却放七天。这是明摆着欺负小蓝吗？悠着点儿！”

叶修笑道：“要你管。”

坐在回永宁宫的御辇上，叶修拿出了那封信。邱非已经查明，这信是蓝河去探千机阁前交给钱程的，钱程很是谨慎，把它又交给了另外一个潜藏的奸细。后来千机阁事发，邱非派出的小队立刻直冲钱家米铺捉人，那奸细发现不好，立刻逃了。只是晚上城门关闭出不去，第二天才悄悄混出城，把信送回蓝雨。不过他身份低微，这信转了几圈才递到黄少天手上，那时毕言飞已经回去把事情说明。

想也知道这信不会是什么好内容，但叶修还是深吸口气打开来。

从那天以来，叶修一直都在责备自己。

平日里使尽浑身解数，逗着蓝河，哄着小剑客，让他尽量不去再想那天的事，求得了原谅，但叶修却一直没能原谅自己。

蓝河本就是容易原谅别人的性子。他爱面子，喜欢炸毛，时不时闹别扭，但气来得快去得也快，有时一根糖葫芦就能哄好。他为人纯良心软，总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设身处地理解他人的难处，甚至帮人背负，也不管自己要吃多少的苦头，却又在经历痛苦艰难后，一笑而过。

蓝河能一笑而过，但叶修知道，自己那份认罪书，永远也偿还不完，只能用余生，用尽力气去宠爱对方。

每一次回想往事，都是对自己的惩罚，警告着自己，不能自大妄为，不能任性轻浮，失了本心。坐在这个位置上，担负的不仅是兴欣百姓的安泰生活，还有两人的幸福。

蓝河的信写得很是认真，每个字都规整之极：“小民蓝河死罪，万死犹轻。因许博文体弱，小民自荐李代桃僵，出使兴欣忝为质子，今已经月，此为欺君之罪，罪无可偿。皇后秘谕欲取剑行六人阵图，小民自当尽心竭力，然谋事在人，成事在天。荣耀帝叶修，智计无双，兼有勇武，身侧能臣无数，皇后得此密报时，小民恐已不在此世。蓝河乃江湖飘零之人，为蓝雨死不足惜，唯念老母尚居于蓝桥郡王府，年老垂垂无人照料。小民斗胆，求陛下施点滴雨露之慈，但求老母无事终老，以遂蓝河平生之愿。兴欣蓝雨两国多年战乱，百姓苦不堪言，今结盟好，是天下之幸，断不可因小民莽撞之行，引两国龃龉。因此小民叩求陛下，将盗图之事责于蓝河一身，无论叶修如何处置，小民心甘情愿，纵有示众受辱，凌迟死罪，甚至骸骨曝露之事，陛下皆可无视，亦不必收敛归乡，只要两国安泰，永无战事，蓝河纵死九泉亦无怨尤！书不尽言，长跪叩首，谢陛下明德殿诫勉、并照拂老母之恩，来世必结草衔环以报。小民蓝河百拜。”

叶修拿着信，战场烽烟看了无数的铮铮铁汉，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。

这就是我的小蓝。这就是我的皇后。

为人子尽孝无可挑剔，为人臣尽忠生死无悔，为百姓又诤言直谏，为了两国的安定，他连自己的身后事都不求一丝一毫。在被自己那般欺辱之后，却毫无怨言，心中想的都是别人。

这样好的人，怎能不珍惜他一辈子。

叶修强行压抑着如潮涌般的心绪，踏入千波殿，却没有看到蓝河的身影。有侍从悄悄指了下侧殿，叶修了然，掀帏而入。

刚走两步，荣耀帝陛下，便口干舌燥，两手出汗地站在了那里。

莹莹水波中，蓝河裸身侧对着他趴在池边，面前摊开一张画图。他一头乌发湿淋淋披在背上，羞得耳朵都红透了，却还是照着画上的样子，正用手指探入自己那处幽谷，缓缓地开拓着。

皇帝陛下只觉头脑中咔嚓一声作响，那也许正是理智断了弦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