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

蓝河紧闭着眼睛，咬着嘴唇，强行忍耐，眼泪却违背意志地流了下来。

叶修叹了口气，抽出手指，给他理好衣服，吻去了他的眼泪。

蓝河头脑昏沉，身上发冷，两腿软得跟面条一样，根本支撑不住自己的重量，手腕被勒得已经麻木，指尖冰冷，他却什么也顾不得。

大概是扛不过接下来的审问了。

只这几个问题，自己就溃不成军，完完全全地交待给了对方，意志力薄弱得让人笑话。

真是天底下最没骨气的卧底。

不过也好，接下来也答不出什么了。叶修不管用什么手段，都是自己咎由自取，如果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惩罚能让他开心一点，那就来吧。

反正已经打算放弃了。

恍惚中，蓝河却觉得手上一轻，手铐解开，人被放了下来。他茫然睁眼，却见叶修坐在折叠椅上，正把他抱在怀里，给他套上一件干净衬衣。

“你……”话说出口才觉得沙哑之极：“你怎么不问了……”

“问什么啊，东西已经没了，接下来就是我和喻文州的事了。”叶修说着，帮他系紧了扣子，扣好腰带，解开脚镣：“这么倔，吃苦的不是你自己？”

可是为什么你不问蓝雨的事？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时机？蓝河依然呆愣着，看着叶修从袋子里拿出毛巾包着的纸杯咖啡：“低咖啡因的，还热着，喝吧。”

就算叶修现在让他喝毒药，蓝河也不会抵抗，何况他现在确实冷得很。蓝河抱着纸杯小口啜着，温热的液体流过食道，身体的温度也慢慢回来了。

叶修也不说话，怀里抱着他，用湿巾擦了手，把黄油吐司撕成小块，一块块递到蓝河嘴边。蓝河顺从地都吃了。

看着怀中人乖顺的样子，叶修揉了揉他的头发。蓝河怔怔地说：“你不怪我？”

“怎么不怪。”叶修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他手腕活动血脉：“同床共枕的身边人，转眼就偷了你的东西想跑，任谁都会气坏了吧。”

“我……”蓝河想说什么，只是张了张嘴。

“我不会放你走。”叶修说。

“啊？”蓝河茫然抬头。

“喻文州既然把你送来，那就别想要回去了。”叶修挑挑眉，抓着蓝河的手腕，咔嚓一声，又把手铐铐了回去，将蓝河两手束缚在一起：“你是我的了。”

“叶修，你……”

完全不顾蓝河的呼唤，叶修把外套盖在他身上，抱着人起身，走上铁梯。蓝河知道，顶上尽头处就是兴欣的训练室，他不由惊慌地叫起来：“你，你干吗？”

“你不怕丢脸就尽管叫。”叶修毫不理会，抱着他走了出去。

“老大！”包子当先跑了过来，看到叶修怀里的蓝河，大喜：“你们和好了？”

“还没有。”叶修说。“我还没原谅他。”

“唔……”包子沉思：“那怎么办？大嫂你快道歉啊！道歉了老大就原谅你了！”

那边魏琛还在嚷嚷：“没有什么事情是打一炮不能解决的，要是不行，那就两炮！”

蓝河羞愤欲死，干脆把脸埋进叶修怀里。

叶修抱着他往外走：“你们继续。”

门口站着乔一帆，他看着蓝河，微微笑了一下便闪开了。叶修说：“小乔小安包子跟我走。”

“是！”

蓝河不知道自己怎么熬过来的。

他被叶修抱着，身后一字排开三员兴欣大将，穿过训练室，在网吧大堂招摇过市，走上大街，突破菜市场，横渡上林苑小区，抵达了兴欣在上林苑的别墅。

叶修吩咐几个人在楼下等着，直接把蓝河抱上二楼，抱到了浴室里，解了手铐就脱衣服。蓝河已经彻底迷茫，被按进浴缸的时候才想起来挣扎，叶修完全不理，压制住他的动作，强硬地给他洗澡，身上每分每寸都用沐浴液狠狠揉过。

等眼前人皮肤泛出粉红，身体也绵软下来，叶修这才把他擦干，用大浴巾裹住，抱回床上。

就像他们之前每次欢爱过后，叶修抱着他去清理一样。蓝河恍惚地想着，不由自主地揽着对方的脖子。抱着自己的手臂跟以前一样温柔又结实，永远都那么稳当，就像一双能遮挡所有风雨的羽翼。

身子挨到柔软的床上，蓝河自觉地仰起了头，等着那已成习惯的一吻。

没有。

他怔忡地睁眼望去，叶修根本就没有看他，而是拉起了他的手腕拽到头顶。

咔嚓。

随着这熟悉的声音，以及手腕上的凉意，蓝河的心中如被一刀穿透，又狠命搅了几搅。

他怎么就忘记了，自己是个卧底，是背叛了最亲密的人，还未受到惩罚的卧底。

失去了力气的蓝河倒在枕头上动弹不得，他的脑袋轰轰响，两眼金星直冒。叶修与他额头相抵，叹了一声：“就知道。”

他把安文逸叫上来，安文逸看了便明白：“冻着了，发烧。”从随身的医药箱里取出药剂，给蓝河打了一针。

迟来的吻印在额头，但蓝河已经没办法知道，他昏昏沉沉地睡着了。

叶修下楼，包子在看动画，乔一帆坐得稳稳当当，正等着他。

“你们三个留在这儿，小乔包子，别墅周边守卫你们负责，什么人都不许放进来。小安，你照顾着点，有状况随时告诉我。”

蓝河做了个梦。

梦里他仍旧被锁在那个冰冷的地下室里，手脚被绑牢，嘴被毛巾堵着，叶修站在他面前，手里拿着一支枪。

他叹息着说，小蓝，你可把我害惨了。

他说，你是我的人，你犯的错就是我的错。

他说，我不舍得惩罚你，只好惩罚我自己。

他说，西城的仓库被烧了。说完，照着自己的左手臂开了一枪。

蓝河狂乱地要叫出来，要阻止他，可他什么也做不到。他只能用力挣扎着，感觉着绳子紧紧勒入皮肉，毛巾濡湿的乱丝压在舌头上，让他恶心地想吐，却只能发出低沉的呜呜声。

叶修又说，南城的机房被黑客入侵，几乎全部损失。说着，又朝着右腿开了一枪。

蓝河恨不得把自己的手扯断，好上去阻止他，但他只能被固定在那里，眼睁睁地看着叶修身上的血不停地流。

他还说，方锐受了重伤。说着，他把枪口压在了肩膀。

砰地一声，血溅在墙上，就像开了一朵妖异的红花。

他还在说，现在兴欣网吧已经被包围……

他把枪抵上太阳穴，好看的手指勾上扳机，脸上仍是那副常见的笑容。

“不要！”蓝河一声大叫，猛地醒了过来，全身上下都被汗湿透了。

大口喘息着，蓝河只觉心脏跳得他快要受不了，胸口如同小鼓在擂，手腕上血管焦躁地乱蹦，整个人都在发着抖，怎么也停不下来。

他想坐起来，想冲出去，想确认那个人在哪里，想挡在那人前面，但是他不能。

他的手依然被死死地扣着，锁在床头，就像待宰的牺牲，等待着他既定的命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