叶修打开包，又弄出一个纸人，随即摸出小刀。

“你又要割手指？”蓝河连忙拉着他。

“不这样糊弄不住那帮老鬼。”叶修挑破指尖把血涂在纸人上，纸人立刻变成叶修的模样，自己爬上床盖好被子。叶修说：“你也去睡会。”

“你呢？”

“偷听去。刚才闹腾一场，老韩准会跟他们说点什么。”

“在鬼王眼皮底下捣鬼，行吗？”蓝河心惊胆战。

“哥是什么人，知道怎么对付他们，放心。”叶修说着打个响指，人已经不见了：“别跟我的化身说话，他只会说一句。”

蓝河回到床前，瞅了瞅假叶修。纸人有呼吸，身上暖暖的，睡得很香，以蓝河的功力，若非亲眼目睹，还真识不得这是个假货。他坐在床边，心中百转千回，却觉头脑昏沉，终究敌不过疲倦，又担心叶修不敢躺下，还是歪在那里打瞌睡。

正迷迷糊糊，却听门微微一响。蓝河抬头，还以为叶修回来了，正要露出笑容，看到眼前的人，却是一怔。

是张新杰。

他看着蓝河，又瞧瞧床上躺着的人。

“那个……”蓝河站起来：“叶修他很累，睡着了。张丞相，”蓝河说着也硬气了起来：“请等会再来吧。”

“睡着了？”张新杰走了过来，微微皱眉，伸手去掀被窝。

“别捣乱，哥要睡觉！”床上的人拉过被子，整个都埋在里面。

“还真是没心没肺……”张新杰感叹了一句，收回手来。蓝河躬身相送，张新杰走了几步，却又转身：“他睡了，咱们聊聊？”

蓝河手心里捏着把汗，被张新杰带到了一处回廊。廊下是漆黑的水，跟他们来时的溪流一样，水中隐隐绰绰有什么游动。张新杰信步向前走去，蓝河谨慎跟随，手中紧握春雪剑。

“你不用那么提防。若我真的向你出手，你根本抵抗不了。”张新杰没有回头。

“若你们向我出手，叶修会翻脸。”

“呵，你倒真是自信。”张新杰手拍栏杆：“你跟叶修是什么关系？”

“我请他帮我找叶秋。”蓝河说：“如果这是个游戏，我就能说，那是我冒险途中遇到的第一个队友。”

“据我所知，叶修不是那么好心的人。他这个人啊，但凡要给别人帮忙，总会索取相应的报酬。”

蓝河想起小本本上的绿指印，嘴角抽搐。“那是我们之间的事。”

“代价很惨痛吧？”张新杰转身，同情地望着蓝河：“是你出得起，却又很糟心的价钱。”

“没错。”蓝河咬牙。

“呵。”张新杰笑了笑：“那你跟叶秋，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？”

“六百多年前，我第一次跟蓝溪阁同门外出游历的时候。”蓝河回答。

“最后一次见面呢？”张新杰盯着他看。

“刀锋峡谷。最后一战的时候。”

“你亲眼看着他自爆神魂？”

“是。”

“既然如此，你就不该再找这么多年。在那种情况下，他的魂魄不会留下任何一块碎片。”

蓝河没有回答。

“看来，作为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人，你比我知道得更多一点。”张新杰说。

“我……我不了解你们，更不清楚你们都知道什么。我只是觉得，他不可能彻底灰飞烟灭……”

“是什么支撑着你这个想法，或者说，信念？”

“……”

“几百年了，就算当初有什么妄想，也早该消磨了吧。蓝小兄弟，你肯定知道些什么，所以才会坚持到了今天。”张新杰猛然停步，向他逼近过来。

“什么也没有……”蓝河下意识地退后：“没有！”

张新杰说：“如果你手中握有重要的东西，霸图也可以跟你合作，帮你找回叶秋。”

“那叶修呢？”

“跟他没关系。”张新杰说：“霸图不管是在地府还是现世，都有广泛的势力。如果我们合作，不管你答应了他什么，都不用继续履约。”

蓝河半晌没有说话。张新杰说：“如何？以即墨鬼王的身份与你订约。”

“如果我真的掌握着什么重要的信息，为什么要避开叶修？你们就这么怕叶修知道？”蓝河突然问。“你们到底在怕什么？叶修跟叶秋有什么关系？”

张新杰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。他猛然转身，一把掐住蓝河的脖子，把他压在柱子上。“你到底知道多少？”

蓝河想要挣扎，可张新杰虽然看着斯文儒雅，力气却大得吓人。他两眼模糊，只觉一根锐利的长针从头顶百会穴处直直扎了进来，痛得他手脚僵直，却被扼住咽喉叫也叫不出来。

搜魂术！蓝河知道这是什么。当初他就曾经受过这份罪，那时候是叶秋救了他。如今就像噩梦重演，可叶秋又在何方？

一丝法力如同阴冷毒蛇，从小小缝隙钻入，四下游走，寻找着目标。那就像是把皮肤、肌肉、骨缝、血管、内脏都一丝丝搜刮净尽，无处不在的探索，无所不至的挖掘，几乎要把他逼疯。

蓝河咬破舌尖，不一样的痛楚袭来。他身为魂体根本就没有血肉，却因为叶修给予的纸人，保持了那么一丝灵台清明。

魂体动摇，心神离散，蓝河正觉已将崩溃，那丝法力却陡然撤了回去。张新杰放开了他，蓝河再也站不住，颓然瘫倒在地。

他勉强撑起身体看过去，却见张新杰退后几步，向着旁边的人举起了两手。

“张新杰。”叶修的伞不知何时已经变形为一柄寒光闪闪的长矛，矛尖直指对方的胸膛。漆黑的长廊中，他凛凛如天神下凡，全身都发着光。“如此欺负小朋友，应该不是老韩的待客之道。”

“抱歉。”张新杰说：“我怀疑他有问题。”

“他是我的人。”叶修毫不客气：“你们怀疑他就是怀疑我，如果一定要这样，我立刻走人。”

“叶修。”张新杰的口气难得带了一丝软弱：“你明明知道我们不会对你不利。反而是这个小家伙，他有事瞒着你。”

叶修看向蓝河。他的手中还举着那支战矛，目光清亮：“他说的是真的？”

蓝河知道自己上了张新杰的当。若自己心中真的没有秘密，那么搜魂术只会一闪而过，反而自己越是抗拒，法术就会更加深入，更是坐实了自己有所隐瞒。

“真的。”蓝河看向叶修。“我确实有事没告诉你，但是……”

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不想再隐瞒了。

刚刚只是咬破了舌尖，叶修便立刻赶到，蓝河知道，那是他在纸人的身上设下了召唤之术。但凡遇到危险，他便能立刻感应。

“但是什么。”叶修无所谓地笑笑：“这世上谁没有几个小秘密，又不是成亲，还得把祖宗八辈的事都交待出来啊？”他手腕一翻，战矛已变回了天堂伞，晃悠悠地走了过来，揽住蓝河：“放心，在哥这儿，当保姆不用查简历。”